自动驾驶——人类是不是又一次过度乐观了
自动驾驶是目前汽车领域温度最高的热点。因为它是“自动化”的升维。人类对自动化的追求贯穿了整个历史。抽象看基本符合两条腿交替行走的逻辑:体力的延伸与脑力的延伸。就“自动驾驶”来说,是一次脑力延伸的跃进。也就是所谓人工智能AI,展现出了“自动化”在汽车行驶上的升级。
对自动驾驶,汽车产业以及高科技创业圈的投入,比对电动车的投入,在高度、深度和广度上,都要大得多。其实,电动本身,都是被纳入到自动驾驶这个集合之内的一个子集,因为它为更为精准的控制提供基础。电动车与自动驾驶的结合,跟移动电话与智能的结合,遵循着同样的逻辑。
何来“过度乐观”?这是指实际应用。随着“自动驾驶”(更为精确的表述是“自主驾驶”)技术的发展,业内流行把驾驶分成五或六个层级,取决于你是否包含0级。其中第一、二和三级,是属于在机器辅助下的人类驾驶,第四、五级是车辆完全自主驾驶。可能的“过度乐观”点位于第三与第四级的交接上,也就是从“辅助”到“替代”的跨越。
最近,我参加了由吉利汽车赞助的第二届龙湾论坛。这次的主题就是自动驾驶,从各个角度邀请了业内专业人士发表演讲。这包括了车辆自动驾驶系统研发、移动网络特别是5G建设、吉利对自动驾驶的一些应用性研发——自主泊车和街道自主驾驶实验。
所有这些,都让我感到:目标清晰可见,而通向它的路途,近处的路况似乎还不如远处的路况清楚。也就是说,当下,人们对技术解决方案尚存分歧,且没有哪一个方案能完全自我证明其可行性。在“游戏规则”上,更是处于狐疑的状态。因此,尽管各种展览和演示令人眼花缭乱,要让人们普遍在现实生活当中享用“自主驾驶”,在下一个10年能否达成,也不一定。
科技从发明,论证,到应用,往往花费的时间比预期长得多。从心理上,应该对此有所准备,并保持审慎的眼光。自主驾驶,与其说是种技术,不如说是个目的,一个需求。就像当初人类希望用机械替代牲畜,驱动车辆行驶一样。为此花了几百年,从蒸汽动力转而到内燃机和电动机,最终定型在公路用内燃机,轨道用电动机。
现在,新的目标,无非是自动化的进一步升级——让车自己驾驶自己。这需要利用一系列新的技术手段来把司机与车合二为一。主要的需求,是能替代人的技术,让机器——这里特指汽车——的感官、大脑、肢体,协同一致。这是硬件与软件共同发展和迭代的过程。
问题在于,在这个题目上,人类现在还没有当年“内燃机”那样公认的确定技术途径。涉及硬件和软件技术的各个方面,都存在底层技术途径的争论。例如,是否需要激光雷达?
特斯拉和日产都表示,采用摄像头、超声波雷达和毫米波雷达,可以实现自动驾驶,理由是激光雷达的成本太高,且不必须。而其它更多的厂家则基于激光雷达在进行大规模的测试——谷歌已经干了10年。现在,奔跑在我居住的北京回龙观社区街道上的也都是顶着激光雷达的试验车。吉利提供试乘体验的两辆试验车也都安装着激光雷达。同时,吉利的?工程师也透露,现在激光雷达都是试验级别,价格极为高昂,有实用性的民用级别,还提供不了。另外,旋转扫描的动态激光雷达寿命短,业界在试用固态激光雷达替代。可是,固态意味着数量较多。在一辆试验车上,装着多达5个固态激光雷达,位置多在易发生碰撞的保险杠拐角附近,且体积很大。
另一个难题是“脑”,也就是判断和决策机构。计算机软件复制的边际成本几乎为零,很大程度上将强大的功能低成本化。这是自动驾驶普及化应用背后的思维逻辑。可是,当信息的来源极为随机和多元时,情况有所不同——几乎不可能在一个环境中训练出放之四海皆准的AI。一个人只要在一个地方学会了开车,他就能在世界各处开车,AI不行。原因是它不会抽象思维,只能依靠海量的数据存储和比对。这不是不能实现类人的判断力,而是需要巨大的工作量。需要在全世界分别训练AI,然后再把它整合起来。
第三个限制是信息——定位、算力和流量。一个是让AI知道自己的空间位置——高精度GPS;一个是AI自己的思考能力——处理器芯片、云计算;一个是AI个体以及整体的沟通能力——5G。这些都需要更高阶的解决方案。从试验到民用,绝非易事,因为不容有失!神奇的演示很容易做到,真正民用则是另一个维度。
最后,法律和道德关。这实际上就是责任与信任的问题。由于人只会承认人的责任,人最终也只能信任人。历史上早就存在人把安全委托给机器的情况,比如乘坐电梯、机场候机楼之间的无司机轨道交通等,这些机器背后都有清晰的,负最终责任的人类。
而处于自主驾驶的汽车,它背后的那个“责任人”是谁呢?还有信任问题。人们乘坐出租车,心甘情愿承担方向盘在出租司机手里这个风险。出了事故,伤及自身,也不会质疑出租车这种商业服务方式。对自动驾驶车出错的接受程度呢?而且,车里没有司机,乘客会对车作出什么举动,谁知道?需要监控吗?这是不是侵犯乘客的隐私?
理性的判断是在有限的场景进行有限的使用,逐步扩展。比如固定线路的公交巴士,比如停车场的自动泊车和接人。在龙湾论坛上,吉利的技术研发负责人演讲的题目就是后者。最近,戴姆勒也携手博世努力开发这个功能。吉利是戴姆勒最大的单一持股人。这是巧合吗?我觉得不是。这也给人提了醒——即使连严格限定场景的自动驾驶,都还离民用有明显的距离。
说回到“过度乐观”这件事。也许不能称为“乐观”,应该说是“过度想象”。“自动驾驶”背后惊人的逻辑在于机器的自主性,而且这个自主性甚至使它拥有了摆布人的能力。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因此,你很难只是把它当成汽车的一种新技术来看待。理论上,它是有自主行动能力,且对人类承当安全托付责任的机器人。它是划时代的里程碑,这块碑,实在太大了,所以吸引了当下人类巨大的智力和财力,也开启了新的想象之门,展现了极度新鲜的景象。人们因此而高度兴奋是自然的反应。
想象一下,天气好时,从云端露出面目的珠穆朗玛峰,吸引着登山者的脚步。只是,不管你对登上它顶端的意志有多坚定,都得一步一步上去。研究攀登珠峰的路线图,会看到在不同高度的营地。登山者需要多次阶段性地休整,积累体力、等待天气,最后,看运气。